2018年2月9日,中国证监会宣布,原油期货将于3月26日在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挂牌交易。该版原油期货将以人民币计价,并首次面向国际投资者。这意味着我国期货市场不仅迎来龙头能源品种,国际化也随之起航。
挂牌上市消息公布后不久,上海期货交易所子公司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发布公告称,根据《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原油期货标准合约》和《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交割细则》有关规定,对原油期货可交割油种、品质及升贴水做出规定。目前可交割的七种原油,六种产自中东,一种产自中国。固定升贴水方案具有较高的可操作性和准确性,极大简化了原油期货实物交割操作。
参考观研天下发布《2018年中国石油化工行业分析报告-市场运营态势与发展前景研究》
根据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原油期货合约交易品种为中质含硫原油,API度32,含硫量1.5%。全球大概44%的原油属于中硫(4%)和高硫(40%),中质含硫(中、高)原油合计占比较大,并且是亚太地区的主要使用品种,能够反映亚洲地区的供需关系。
原油上市对国内经济意义重大,而其准备工作并非一朝一夕。早在1992年,我国尝试推出石油期货交易,然而由于流通体制改革等原因,我国对原油和成品油等实行统一定价,石油期货交易遗憾叫停。近年,伴随我国石油进口规模的不断扩大、石油体制改革加快以及国内石油市场在国际影响力的提升,我国对推行原油期货来反映中国及亚太地区市场供需的参考价格的需求日益紧迫。
自2012年起,证监会表示将推出原油期货。2014年12月12日,证监会批准上期所在其国际能源交易中心(INE)开展原油期货交易。2015年,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曾两次宣布启动原油期货上市项目均未能如愿。2016年,中国市场经历了钢价和铁矿石价格的大幅波动,原油期货上市再一次延期。2017年5月11日,经证监会批复同意,能源中心发布了《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原油期货标准合约》。历经五年多的磨合,中国证监会于2018年2月9日宣布原油期货即将正式挂牌交易。
2、三大核心优势齐备,原油期货上市时机成熟
无论从亚太地域经济形势、中国当下国力情况还是国内政策制度条件来说,原油期货上市时机均已成熟。
从地域角度来看,世界两大基准油价不能体现亚太地区的需求变化,全球原油市场需要一个能够代表亚洲的期货基准价来指导当地的原油销售。此前,日本、新加坡、中东等地的原油期货经过几番尝试都没能成功掌握定价权。如今中国作为亚洲地区第一大经济体和最大的原油进口国,若能抓住机遇推出原油期货,更可能获得亚太地区原油定价权,在以后的原油定价方面掌握主动性。
从国力角度来看,2017年,中国已经超越美国成为世界最大原油进口国和第二大原油消费国,我国原油的消费对于亚太甚至全球的原油价格都会产生重要的影响。2017年我国原油进口量达到843万桶/日,比上年增长10%,超越美国791万桶/日的进口量。2017全年原油进口同比增长10.1%至4.20亿吨。据国家统计局统计,2016年我国原油对外依存度已突破65%。随着我国能源化工产业链不断完善及大炼化的推行,我国将进一步拉动国内石油需求,提升在原油市场的议价能力。在此背景下推行原油期货上市无疑是难遇良机。
从政策制度方面考虑,原油期货在近年来的上市筹备过程中已经推行了一系列的配套政策,为其正式上市扫清了制度障碍。在不断完善的政策制度保障下,原油市场的参与主体日益丰富。当下,我国已放开进口原油使用权和原油非国营贸易进口权。截至2017年6月5日,已有138家期货公司成为能源中心会员。6月12日-7月10日,上海国际能源交易中心进行了4次生产系统演练。在第4次原油期货全市场生产系统演练结束后,原油期货在技术系统方面的准备工作也已全部完成。一切准备就绪,原油期货上市正当时。
3、人民币国际化进行时,定价货币担重任
3.1、原油期货以人民币计价,有助于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国内上市的原油期货以人民币进行标价。原油的合约细则规定,交割环节必须采用人民币结算,而且原油期货持仓的亏损必须要用人民币补足。这是中国为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在利率和汇率市场化之外所做的重要努力。如果未来原油期货成为了亚太地区原油定价的基准,那么亚太地区的原油就将以人民币来进行标价,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也将进一步加快。
3.2、参照美国,“石油-货币”体系有助于增强货币国际地位
目前,全球有12家交易所推出原油期货,主要的交易合约的交易报价均以美元为单位。现行的“石油美元”制度的起源和发展,主要得益于美国政府的主动作为和运筹帷幄。“石油美元”制度巩固了美元世界货币的核心地位,对中国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也具有借鉴意义。
“石油美元”是指石油生产国出口石油所获得的美元,有时候也指代国际贸易和国际金融体系下的一套复杂的制度安排。这个体系围绕两个核心展开:(1)国际石油贸易采用美元作为计价和结算货币; (2)石油生产国出口石油所获得的收入扣除进口开支之外主要用来购买美元计价金融资产。
在这两点核心下,石油产出国和美元之间形成了一个“美元-石油-美国国债”的循环体系。美元与石油这一最重要的能源和基础化工资源联系起来,成为了主导世界经济金融体系的国际货币。
“石油美元”制度可以追溯至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崩溃。1970年,美国遭遇“特里芬困境”,无法维持美元与黄金之间的固定比价关系。为缓解对美元的负面冲击,保障能源和财政安全,美国政府转向国际石油贸易寻求方案。
经过与沙特阿拉伯王室的一系列谈判,1974年双方达成协议,沙特阿拉伯所有的石油出口必须全部将美元作为计价和结算货币,在向外国出口石油时,只接受美元。1975年,几乎所有的OPEC成员国都开始成为“石油-美元循环”的主体:以美元计价和结算卖出石油,同时将美元所得用于购买美国国债等投资渠道。
协议的达成影响了整个国际货币金融秩序的演进。由于石油美元的限制,在国际贸易中,更多交易者选择用美元而非其他货币结算。对美国而言,不仅增加了国际社会对美元的需求,而且重塑了美元信誉及其在国际货币金融体系中的地位。“石油美元体系”成功替代了“黄金美元体系”,随着石油这类基础能源成为美元的信用背书,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核心地位得到进一步稳固。
3.3、多国已采取人民币结算原油,石油人民币持续进展
目前,多个国家已使用人民币结算原油,人民币的使用范围逐渐扩大。自2015年以来,俄罗斯、伊朗、安哥拉和委内瑞拉等中国主要的原油进口国已经纷纷采用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同时,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等中亚多国已经尝试绕过石油美元体系,在双边石油贸易中采用欧元、人民币等非美货币。沙特、巴西、苏丹等国也积极表态,有意愿和需求采用人民币进行计价和结算。
2017年8月,委内瑞拉在美国对其实施新制裁后宣布弃用美元,改用人民币、俄罗斯卢布、日元、欧元和印度卢比组成的一篮子货币,并在双边的石油贸易中采用人民币计价。2017年10月,中国外汇交易中心依托大额支付系统推出人民币对卢布交易同步交收业务,标志着中国与俄罗斯的“石油人民币”双边基础设施进一步完善。巴基斯坦也已批准贸易商在与中国的双边贸易中使用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
3.4、原油期货上市将完善 “石油人民币”循环渠道
在单一美元体系下,石油贸易国经济金融安全稳定受到挑战,美元波动冲击经济稳定,因此构建多元化的石油计价结算体系,已成为大势所趋。这也为“石油人民币”的建立创造了空间和机会。
参照石油美元体系的建立过程,中国原油期货的上市,将为各国投资者提供大宗商品的投资机会,增加中国资本市场的广度和深度。原油期货有望推动“石油-人民币”在亚洲范围内的循环,促进人民币在原油甚至商品交易领域的流通。通过推出以人民币计价的交易品种,国际社会对人民币的使用率和信任感也将大大增强。
4、亚太原油定价难,原油期货来铺路
全球原油贸易格局发生深刻变化,中国原油期货上市有望填补亚洲原油期货基准价空缺。原油价格在2016年阶段性探底后逐步回升,一直处于买方市场。但是现有的两大基准油价WTI和Brent反映的是美国和欧洲的市场情况,且交易标的均为轻质低硫原油。亚太地区等新兴市场缺乏一个成熟的原油期货市场为原油贸易提供定价基准和规避风险的工具,国际市场缺乏一个权威的中质含硫原油价格基准。
尽管自2000年以来,日本东京工业品交易所推出了原油期货,新加坡、印度孟买、俄罗斯等也都推出了原油期货合约,但由于自身条件不完备,都没有成功获取所在地区的原油定价权。
近二十年来,由于亚太地区国家无定价权,在不考虑运费差别的情况下,亚洲主要的石油消费国对中东石油生产国支付的价格比从同地区进口原油的欧美国家的价格每桶要高出1—1.5美元。我国进口原油每年要多支出约20亿美元的溢价。
现阶段中国原油期货的应运而生,既能满足增量市场完善定价机制的需求,更好的反映亚洲地区的原油供需格局,又能为原油投资者提供套期保值等便利。同时,通过选择占全球油产约44%的中质含硫原油作为交割标的,中国原油期货填补了中质油期货市场的空白。
原油期货上市也是建立中国在世界原油市场定价话语权的关键一步,具有国家战略意义。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和原油消费大国,中国的金融市场上,原油期货合约方面目前仍然是一片空白。为了控制有关风险,获得更多发言权,中国推出本土的原油期货,可以通过众多的参与者:生产者、炼油厂、贸易商、消费者、投资银行、对冲基金等,使原油期货的价格体现市场买卖双方总体的对于未来价格的最优的预期和判断;通过交易所公开、透明、即时更新的行情,更好的实现价格发现功能,一定程度上避免在国际原油市场上受过度投机者影响而产生的“价格失真”,并且避免价格操纵。
我们认为,对中国而言,夯实能源资源要素和产品价格市场化形成机制,推出着眼于亚洲地区,并且在国际上有较大影响力的原油期货,是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中国全球第二的经济体量和世界领先的原油消费量,使得中国原油期货成功上市,并且成为亚太地区参考油价具备有良好的外部条件。除此之外,中国具有良好的金融体系和成熟的配套制度,也保证了原油期货上市的稳定性。如果原油期货成功上市,并且逐渐成为亚太地区原油定价的基准,与WTI、Brent原油并存发展,那么中国不仅获得了亚太地区的原油定价权,而且在全球原油定价方面掌握了主动性。油价频繁波动对于国内经济的影响将因此被减轻,国家能源和经济安全也将得到保障。
5、市场逐渐透明,石油石化企业迎来新挑战
期货市场具有发现价格的功能,将对原油的下游产品产业尤其是柴油、汽油的市场化定价改革产生影响,价格将更加透明。过去我国的成品油价格由政府制定,常常偏离市场价格。自2006年以来,国家发改委推行了一系列的成品油价格机制改革,与国际油价接轨,以布伦特、迪拜和米纳斯三地原油价格为基准,相应调整国内汽、柴油价格。这种被动式的调整缺乏时效性,不能反映国内成品油的供需变化,价格配置资源的功能难以体现。中国原油期货的推出将为原油的下游产品产业,比如柴油、汽油的市场化定价提供参照,未来原油产业链的价格将更加市场化、透明化。
中国原油期货的推出将重塑行业进口格局,促进石油石化企业统筹整合国内外资源。随着原油期货上市,国家将进一步放开原油进口权,国有石油公司原油进口居主体地位的格局将打破,石油市场参与主体趋向多元化,市场竞争将更加激烈。石油石化企业应该充分利用自身石油库存和管理战略石油储备等方面的优势,加强与上海期货交易所的合作,积极参与原油期货交割油库的建设和运营管理,提高石油库存的利用效率,降低企业上下游产业链中的生产和流通成本。在日常生产经营组织中,将期货市场的原油资源作为重要方面,调整资源统筹策略,改进生产经营组织方式,完善一体化运作机制,提升企业综合竞争实力。
原油期货将为实体企业提供风险对冲工具,对其交易能力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随着全球原油供需实现再平衡,油价回升,国内炼厂避险需求急升。此前,“三桶油”主要在国外期货市场进行套期保值,面临设置境外分支机构,汇兑差额等多项不便,并且由于标的WTI或者Brent原油和实际使用的原油品质存在差异,避险效果会打上折扣。中小型的炼厂则由于实力的限制,很多没有参与套期保值,只能承受价格波动,或将风险转嫁给下游以及终端。
上海原油期货上市后,交易单位是100桶/手,远远低于国外原油期货交易的最低门槛(1000桶/手),将使得国内的炼油企业拥有自己的避险工具。原油需求企业通过套期保值实现风险采购,能够使生产经营成本保持相对稳定,从而增强企业抵御市场价格风险的能力;原油供给企业则可以通过保值实现风险出售,使其预期利润保持相对稳定,提高其投资和生产的稳定性。
随着中国原油期货交易市场的建立,如果国内石油企业充分利用上海原油期货交易平台,发挥主场优势,掌握贸易主动权,控制住原油采购成本,那么整个行业抵御市场价格风险的能力增强,稳定性也随之上升。
6、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原油期货表现拭目相待
原油期货上市千呼万唤始出来,其未来表现备受市场瞩目。尽管前路仍然有不确定性和风险,但不可否认它的出现会激发国内和国际原油市场新的生机和活力。未来我们将重点关注放在原油期货市场流动性、原油期货在国际投资者中的影响力以及汇率风险三个主要方向。
原油期货上市后市场参与度和流动性值得关注。成功的原油期货市场是建立在开放、竞争的石油市场格局基础上的,有大量的买者和卖者,没有一个市场参与者或参与者联盟能够有足够的垄断力量。通常从比例上说,成功的期货合约要求最大的5家公司所占的市场份额低于50%,最大的10家公司所占的市场份额低于80%。
新期货品种的上市可能会出现持仓量、成交量偏低造成的流动性不足问题。如果上市后活跃度不够,对应的现货市场的交易也不够活跃,那么这一期货品种套期保值和价格发现的功能将难以发挥。原油期货市场能否在未来蓬勃发展,与其活跃程度有直接关联。
扩大原油期货影响力与争取定价权息息相关。原油期货上市的重要目的是为了取得定价权,但是根据历史经验,日本、印度等国的尝试案例,拥有了石油期货市场、开设了相关合约交易、吸引了数百个国际资本的参与者并不代表就获得和掌握了石油市场的话语权。
为了获得亚太地区原油的定价权,国内的原油期货不仅需要国内投资者交易,还需要国外的投资者进行交易。因此,扩大我国原油期货影响力对争取亚太地区原油定价权有重大影响。目前亚太地区多家期货交易所上市了原油期货,国外的投资者对于国内原油期货的认同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未来获取亚太地区定价权的成功与否。
外汇风险和投机风险控制带来新的挑战。原油期货用人民币来结算的同时允许外币充当保证金,如果外汇巨幅波动则会带来的外汇风险。今后在原油期货发展的道路上,在如何控制外汇风险方面,有待监管机构进一步防范。
同时,如果投资者投机性炒作造成投机过度,市场波动将加大,期货价格波动过大,不仅无法体现其价格发现功能,真实反映现货市场的供求关系,而且会对我国基础能源、化工等国民经济支柱产业形成冲击,影响国民经济稳定。原油期货市场必须和其他衍生品、货币和外汇市场联动形成复杂而有机的生态系统,构建多层次的金融市场体系,从而推进石油金融一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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