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经济评论：中国能否抗御美国经济减速

　　中美经济的相互依存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如果美国经济着凉，中国会不会感冒？初看起来，似乎问题很简单，答案也很明了，因为只要知道中国对美出口规模，大幅度降低此项数据的增长率，再看看中国GDP受到多大影响即可。那么，假设一种极端不利的情况，即中国对美出口的年增长率从由20%降至5%，这将使中国的GDP遭受2个百分点的损失，从而使经济增长率由10%降至8%，影响不算很大。
  
　　但这个答案却是错误的，因为现实世界要复杂得多。一些难以想到的问题不容忽略。首先，如果对美出口增速下滑，中国经济中的其他部分能否弥补其影响？第二，除出口之外，美国经济减速会如何影响其他有关中国经济的因素，如外商直接投资（FDI）？第三，为缓解不利影响，中国将以什么政策应对？令问题更加复杂的是，中国的经济数据不够可靠，而这为本文的分析提供了良好的出发点。
  
　　消费贡献被低估，投资、出口减速影响被夸大
  
　　首先要问一个问题：如果中国的出口趋于疲软，国内需求能否弥补其影响？根据中国的经济数据，答案必然是否定的。从最近的数据来看，中国的消费占GDP的份额正在下降，经济增长动力几乎完全来自出口和投资。
  
　　但事实上，中国的投资和储蓄很可能被高估。因为一些房地产交易只是纯粹的交易，并没有创造GDP，但却可能被计入投资中，因此消费的贡献被低估。当然，这一点无法证明。但从另一方面看，中国农村和城镇居民的收入都保持着迅速增长，而且中国在建设消费性社会方面取得的巨大进展与GDP之中消费份额下降所反映的趋势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微观层面的数据似乎支持消费增长被低估的观点。在2006年的大部分时间中，中国乘用车销量的年增长速度都稳定在30%－40%的水平上； 11月份中国家电销售额同比增长22%；中国是全球最大、增长最快的移动电话市场。中国各消费品行业的报告表明，消费占GDP的份额应该是在上升。这些数据是以企业报告为基础的，因此比宏观数据可靠。
  
　　上述事实的意义非常重大。如果中国的消费实际上占GDP的50%，而不是正式数据表明的40%，而且每年增长10%，那么就可以为GDP的年增长率贡献5个百分点。但是正式数据没有反映出这一点。与前文的分析相对照，中国对美出口增速下降3/4，GDP增长率遭受的直接损失不过是2个百分点，而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却被低估5个百分点，是其2倍有余。应该指出，上述分析并非预测，而是为了说明。实际上，由于消费规模被低估、投资规模被高估，出口或投资减速对中国经济的影响远不像正式数据反映的那样严重。
  
　　美对华FDI、出口企业投资减少，美经济硬着陆影响双重
  
　　下面进一步分析投资。美国经济硬着陆将打击美国对华直接投资。目前，中国每年约吸收600亿美元FDI，其中23%来自美国。假设美国经济减速导致其投向中国的FDI减半，中国经济将遭受三方面的不利影响。首先，美国对华直接投资的下降将导致GDP直接损失0.4个百分点。第二，失去这部分高效投资的附带效应将导致中国的GDP损失约0.8个百分点。二者合计，美国对华直接投资下降将使中国的GDP损失约1.2个百分点，加上前文指出的出口下降导致的2个百分点的产出损失，中国的GDP一共将损失3.2个百分点。如此打击可谓颇为严重，不过还低于被正式数据所掩盖的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
  
　　中国投资第三个可能受到影响的领域在于，出口企业的投资将受到美国需求疲软的影响。这方面的影响很难进行准确地量化。不过，中国出口总额约有 60%来自外商独资企业和合资企业，因此国内企业投资受到的影响要小得多。而且，与高速增长的基础设施投资规模相比，出口企业投资规模相形见绌。再则，正如下文所要提到的那样，如果中国经济确实受到美国减速的冲击，那么基础设施投资的增长将更加强劲。
  
　　放松银根、财政扩张、主权基金，中国应对经济减速对策充足
  
　　当然，中国的出口数据和外商投资数据非常透明，而且也相对可靠。如果这两项数据减速，自然会敲响警钟，并引起各国媒体的关注。但中国公布的GDP数据可靠性仍然较差。如果中国公布的GDP增长率由10%降至6%左右，将无异于宣告经济衰退，虽然实际情况也许要好得多。
  
　　然而，中国经济减速的消息将促使北京采取对策。首先，央行将改变紧缩银根的政策。第二，政府将取消那些导致房地产等行业减速的行政措施，从而启动这些行业的投资。
  
　　但最重要的是，中国的财政状况极佳，因此可以用财政手段刺激经济。过去5年间，中国的政府储蓄对GDP的比率上升了5个百分点以上，升至 11%。此处政府储蓄指财政收入减不计公共投资的当期财政支出。政府可以通过非常醒目、能够对经济产生巨大刺激效应的方式使用这笔盈余。
  
　　中国还有一个可以应对需求减速的武器。中国的外汇储备已突破1万亿美元，要防范可能发生的经济冲击，中国央行充其量只需要6000亿美元左右。这样，中国掌握着4000亿美元的巨额资金，因而可以像新加坡等储备充足的国家那样，用其建立主权基金，并进行有利可图的投资。当然，这笔资金不应该、也不会完全投资于国内经济。但毫无疑问，在不利情况下，运用巨额储备是一项很有吸引力的政策选择。
  
　　总的来看，即使中国对美出口和美国对华直接投资都出现大幅减速，中国也有能力抗御其不利影响。由于正式数据高估了中国的投资，低估了增长迅速的消费部门，因而夸大了中国经济在遭受上述冲击时的脆弱性。此外，如果美国减速影响到中国，会促使中国运用财政和货币政策来应对；粗略估计，政府的应对政策可以弥补出口和外国直接投资减速导致的增长率损失的一半到三分之二。如果全球经济陷入衰退，日本和欧盟也卷入其中，中国经济才会真正受到重创。2007 年，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很小，但如果真的成为现实，中国将无力应对。